一场献祭历史的行为艺术 ——《惠通桥之战》新书发布活动侧记
来源： 保山日报 阅读：
82年前的5月5日，扼滇缅公路咽喉的惠通桥随着惊天一爆轰然坠入怒江，阻断了日寇蹂躏大西南国土的脚步，也为两年后的滇西大反攻埋下胜利的种子。今年4月26日，著名军史学者、作家余戈在惠通桥头对他的新书《惠通桥之战》进行推介。
2004年，余戈第一次来到松山，发现滇西抗战时的战壕、日军堡垒被炸掉后留下的深坑都还在，一些老树上弹孔密布，抠一抠还能抠出子弹来。当天晚上，在松山上的腊勐村委会，听了村里的孩子把捡来的弹壳卖了当学费的故事后，余戈一下子就有了想描述记录那段历史的冲动。此后，余戈完成了著名的“滇西抗战三部曲”(《1944：松山战役笔记》《1944：腾冲之围》《1944：龙陵会战》)。
由于创作的需要，余戈多次来到历经80多年风雨的惠通桥，每一次，他都会抚摸着惠通桥的桥柱和钢索，踏上重新铺上的桐油浸泡过的栎木桥面，那些历史的道具和现场在眼前让其可感可触。“有时候发生过的一些历史，尤其是战争，可能我们真是要去到现场，然后把旧事跟现在的这种状况联系起来，才会有一双穿透历史的眼睛。”余戈分享时说道。
积累的认识多了，在描述战争的时候，余戈不太会用形容词去形容一个事情，在追求准确、具体的描述，实现符合逻辑的呈现、高清晰度的还原过程中，余戈也因此形成了微观战史的写作方式。《惠通桥之战》新书首发式上，余戈将“微观战史”四个字印在扉页上分享给读者。
余戈所追求的“微观战史”写作方式即在历史拼图中最大限度去除马赛克，使战争故事沉浸在血肉中，而故事的血肉需要不惜成本地带着“大侦探”的方向感搜寻与爬梳资料，而后审慎对照分析，从中穷究细节，形成逻辑推演，无限逼近历史真相，力求还原最小单位时空内的人物、战事。
在松山大战遗址纪念园的老兵方阵前，余戈谈到，普通人的一生看起来很长，但是很多内容都是日复一日的原样重复，从战场上走下来的老兵可能仅仅只经历过一场战斗，但这场战斗主宰了他一生的记忆和命运，他一生都活在那个主题里，这恐怕是和生命体验的强度相关。战场上的一日相当于平常生活的几十年，所以需要用放大镜、显微镜来呈现，它才相称。比如美国人写1944 年6月6日诺曼底登陆，日本人写1945 年8月14日投降前一天在东京发生的武力暴乱，都用过“最长的一日”这个概念，因为那一天确确实实每一秒都充满了丰富的内容、变数，都是决定命运的时刻。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中国远征军在缅北、滇西的抗战是全民族抗战的重要组成部分。战事吃紧时期，滇缅公路成为中国唯一的对外交通运输生命线，而天堑怒江之上，能够承载汽车通行的桥梁只有一座——惠通桥。在第一次入缅作战期间，惠通桥维系着十万远征军的兵力输送和物资补给。战事失利后，及时爆破惠通桥，为避免形势危殆构筑起一道战略防火墙。在滇西反攻阶段，惠通桥又成为扭转战局、赢得胜利的战略枢纽。从此种意义上讲，惠通桥不仅关乎滇缅战场的成败，更关乎着民族抗战的命运。
《惠通桥之战》从1942年4月29日远征军没有守住腊戍开始，起笔于修路、架桥，落笔于5月底日军占领怒江以西的滇西半壁山河。高潮部分是1942年5月5日，这一天的焦点在爆破惠通桥。不像日军强迫英美战俘修筑泰缅铁路的桂河大桥现场，只有日军和战俘，惠通桥之战有民众，有地面上的中央军、滇军，有国际援军，有守桥的工兵部队，无数人在这场命运转折之战中展开攻守较量。
余戈通过梳理材料后发现，记录这一天的材料最多，也最众说纷纭。余戈说：“很多人都聚焦在这个时刻，每个人获得的信息不同，人的记忆有选择性，容易记住感受最强烈的点，大家的记忆凑在一起，就容易出现错位的情况。”
在惠通桥爆破这一决定命运的瞬间，余戈用了“罗生门”作标题，他把惠通桥这个立体舞台上的地面作战部队、空中8架美国飞虎队战机、追击的日军机械化部队、四面八方的难民，按照时间进行精密排算、定位，抓最关键点，去伪存真，最后发现可以无限逼近于真相：什么时候埋下的炸药?如何保护更多难民过桥?在何种情势下引爆?在桥爆破的那一瞬间，最后一个过桥的是谁?哪一家人?等等。穷尽可能地像素级还原一个个历史性瞬间。
惠通桥之战像欧洲战场上的敦刻尔克大撤退，可能不算是胜利，但保全了力量，在两年以后的滇西大反攻中，这些逃出生天的“江东子弟”卷土重来，修复惠通桥，夺控滇缅公路，收复滇西失地，打通中印公路，使全国的抗战形势满血复活，赢得了一场完全彻底的胜利。
余戈以拳拳之心对那段血火交织、波澜壮阔历史的凝视、书写，帮助读者深入体会当时战争的实貌。古人说，忘战必危，怠战必败。网友们说，我们不是生活在和平年代，而是生活在和平国家。余戈把《惠通桥之战》新书发布会安排在松山上、惠通桥头，意在警醒国人山河抗战，和平不易，守土有责，希望更多的人由此书来到惠通桥，亲身感受中华民族精神国防的能量之源。
从余戈2004年第一次来到鲜为人知的惠通桥和一片荒芜的松山，到今天松山作为 4A 级国家大型战略遗址公园，全国各地络绎不绝的游客或自驾、或组团而来，只为在惠通桥、松山向抗日英烈们敬献一束鲜花、敬一杯酒、鞠一个躬，更有参观者在娃娃兵雕塑方阵前供满了零食、水果、大白兔奶糖，在小小的士兵水壶里塞上一袋袋薯片告慰英灵……战争史的书写，让尘封的历史被越来越多的人铭记。
“在惠通桥之战的历史发生地来发布这本书是一场献祭历史的行为艺术，在先辈们留下的痕迹里打捞记忆以表达感恩和缅怀，希望他们的精神能够传承，不会在岁月中湮灭，这就是我说的献祭的意思。”余戈希望这场献祭历史的行为艺术不仅仅结束于新书的发布，他同时期待有朝一日《惠通桥之战》能拍成一部战争史诗片，伴着滔滔怒江、巍巍松山到惠通桥头进行放映，保家卫国的抗战精神不断以新的方式传承下去，不忘历史、珍视和平的共识生生不息是他的心愿。本报记者 段 楠
责编：刘自明
编审：杨冬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