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牙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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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特约撰稿人 赵仁贤
在腾冲，大年初二大多数人家都会打牙祭，但说起打牙祭，我可是有“心里阴影”的。
自打我上了初中，每年的大年初一我都会去姨妈家，然后在她家住上一晚，大年初二的时候早早地起来跟着姨爹一起打牙祭，算起来这已经坚持十多年了。
今年放假放的有点早，在家中闲着无事，便约着媳妇在年前的时候去了趟姨妈家。席间，姨妈跟我开玩笑说：“今年这么早就来我家，是不是初一的时候不敢来了?”我也笑着回答：“是啊!大冬天的，那么冷，还不让人睡觉，不敢来了，等初三四又来。”
早些年，我并不知道打牙祭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有的人家打，有的人家却不打。后来，在姨爹的解说下，我才知道，通常打牙祭的人家都是有产业或者有人外出务工，而像我们家这类一直靠种田为生，偶尔出去打打零工的人家就可打可不打。姨爹告诉我：“其实打牙祭就是敬财神。”也难怪，早些年姨爹家就是开矿的，所以敬财神肯定是很有必要的。
姨妈家所在的腾冲市明光乡，海拔比我的老家固东镇高，所以气候相对要冷很多。但每年姨爹打牙祭的时间都特别早，通常凌晨两点左右，姨爹就喊我起床跟他一起摆弄，那个时候睡得正香，而且外面又十分寒冷，我心里充满了不情愿。
姨爹会让我跟他搭把手将三张饭桌叠起拼成一个用来摆供品的“神坛”。弄好之后他便去祖宗牌面前将香炉一一请到坛上，然后焚香，接着是供上酒茶斋饭、在坛的正前方放上很大一堆纸钱，而我则负责烧水。摆弄完成之后他便去鸡圈里捉来提前准备的大公鸡，他告诉我：“用来打牙祭的一定要是鸡冠硕大、羽毛茂盛、满身通红，已经开叫的大公鸡。”他会用清水将大公鸡的鸡冠、鸡嘴、鸡脚洗净，抱到坛前很虔诚地跪下磕三个头。
起身之后便是杀鸡，用一个提前准备好的白瓷碗来接鸡血。姨爹说，鸡血又叫“财喜”，杀鸡的时候鸡血越红、出血量越大，就证明来年财运越旺盛。
待鸡杀好之后，他把刚接来的鸡血放到坛上供起，而我则是负责将鸡收拾干净。收拾鸡的过程还十分讲究，为了保持整只鸡的完整，这个过程中不能随意将鸡翅膀、鸡脚、鸡头等地方弄坏，就连清理内脏的时候也只能用手轻轻撕开鸡嗉子所在部位的鸡皮，将嗉子轻轻取出，还要在鸡的尾部开一个小口将鸡的五脏六腑取出，清理干净之后又小心翼翼地放回鸡的腹中。
收拾干净的鸡整只放入锅中稍微煮一下，待血水散尽时取出，用筷子支撑住鸡头和鸡脖子让鸡“坐”在盆中，同样摆到坛上。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时间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此时的我冷得直发抖，而姨爹则要继续他的工作，将双手洗干净、整理自己的衣冠，然后跪在坛前，低头祷告：“菩萨保佑我家的人空手出门，抱财归家，在外面好人相逢，恶人远离，求财得财，心想事成，老幼安康，阖家幸福……”
之前，我一直不知道打牙祭是什么意思。后来姨爹告诉我：“我们打牙祭敬的是财神，但这个财神是正财神赵公明，并非武财神关羽。民间传说赵公明本是天上十个太阳之一，后来被后羿射下之后变成三足金乌，在峨眉山罗浮洞中修炼，之后又被通天教主赠予决灵天书，道行一日千里，不久便从三足金乌修成真身。但被后羿射下的另外几个太阳所变成的三足金乌生性残暴且不知悔改，最后变成青城山中的八部鬼王到处制造瘟疫。看到百姓死伤无数，遍地哀号，赵公明于心不忍，便驱使自己的鬼兵帮助百姓驱散瘟疫，积行善事。直到后来武王伐纣，赵公明助纣为虐，最后被陆压道人三箭射死。死后，被姜子牙封为金龙如意正一龙虎玄坛真君，即为正财神，掌管天下人的财运，所以打牙祭就是求财神。”
“但也不用起那么早啊!每年都是打完牙祭了天还不亮。”我很是不解。
“这你就不知道了。当年陆压道人三箭射中的都是他的眼睛，所以人们更相信赵公明是个盲人，他是靠追寻供品的香味去到每一户人家的。所以为了能让财神爷早点找到自己家里来，人们就早早地把供品献上，而且把安放供品的‘神坛’架得很高。这样，他就能第一时间追寻着供品散发出来的气味到家里来，如果等天亮再来做这些事的话，他已经去了别人家了，就不灵验了……”
待姨爹祷告完成，纸钱烧尽，这项活动对于我而言算是基本告一段落，我将坛上的东西收拾干净便可以去休息了。而他真正关心的事则是等着看“鸡卦”：将整只鸡放入锅中煮熟，待鸡彻底熟至“骨肉分离”，再小心翼翼地取下鸡头、鸡翅、鸡腿，然后找一个干净盘子和一碗酒，将所拆下来的每一个零部件都放到酒里涮一下，按一定顺序放到盘子里，再对照着卦书仔细琢磨。
他总会看得津津有味，开始那两年，出于好奇，我都会蹲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但后来兴趣慢慢消失了，觉得无非是在寻求一种心理安慰，也就那么回事，于是做完自己的事就继续睡觉去了。
编辑：田欣